【故事】马红红︱一个山区女孩的故事

◎马红红

那年，女孩小学毕业。由于上学迟，再加学习上不太灵光，留级两次，已是16岁了。倒是出落的亭亭玉立，羞涩漂亮。她不爱说话，见到熟人只是抿嘴笑，也不问人。

无心再上学的她，在山里的家中劳动逗留了半年，就跟随进疆打工的老乡出了远门。在家老实巴交却漂亮的小姑娘，在花花世界里受到的诱惑比平常人更多更大些。在外不到一年，身边就围上了蜂蝶，当然也有蚊蝇。

不久，她给家里三言两语的来信中说有对像了，是新疆人。再不久，又来信说要订婚了，对像对他还不错。家里人还没来及想好该怎么回信呢，又收到来信说准备结婚了，还随信寄来了俊男美女式的浪漫婚纱照。

这下，大山深处的父母可着急了。因为他们压根儿就没想着让她远嫁，只想着让她在外混上一两年挣点钱，然后回家来，给同样学习不灵光缀学在家的大她两岁的哥哥换亲呢。"这还了得，这不是把我的一个圆圆的馍馍硬生生掰开了吗！″当父亲的是曾喝过几年墨水有点文化的人，他清楚，就凭他家的光景及儿子的自身条件，在这本来就娶媳妇难的大山里，他儿子要娶到媳妇那是难上加难，弄不好，儿子就得打一辈子光棍。无论如何，他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儿子打光棍，让自家断子绝孙的，绝不充许！

经过几个不眠夜的思考，他用尽曾经所学的文化给远在新疆的女儿写了一封言辞恳切，感天动地的回信。信中，他叫女儿领着贤婿尽快回老家来，让女婿认个门，见个面，并由他在乡上帮着开好证明，以便他俩领取结婚证。听说，见到岳父如此真挚善解人意的来信，女婿大为感动，打消了之前种种顾虑，买了大礼物，定了火车票，即刻动身，经过两天两夜的火车颠簸，再坐县城到镇上的汽车，再翻山越岭，终于到达山里的女孩的家中。父亲看着已是大肚子的女儿，才明白他们早就到一起了。便不动声色的让女孩的母亲陪着女儿到偏房休息，自己要带女婿到门外周边走走看看。

当时，已近年关。那年月山区的冬季，风急雪紧，寒风更加凛冽。在岳父大人的一再谦让下，女婿走在前面，先一步匆匆跨出了有恶犬守着吠着的高高的院门槛，那是独庄独院特有的门槛，还有那城堡似的厚实的庄墙。身后紧接着传来了刺耳的厚重的院门被闭被关被回栓的声音。等女婿从惊慌失措中回过神来，人已是被紧紧的关在了庄院的外边。这就是女孩的父亲在几个不眠夜做出的决定——善诱回家，再棒打鸳鸯。就听门里岳父的声音:"限你三五天内拿十万元换我女儿，要么就永远的在我女儿的世界里消失。″那女婿在门外寒风中苦苦的哀求:"放我进去，咱好好商量。这天高地远的你叫我到哪里找十万块钱去，再说她只有两月多就该生了。″门外再拍再喊再叫，院里回应的只有猛烈的犬吠声和隐约的女泣声……

听说，女婿在高高的厚实的庄墙外，拍门喊叫声时断时续的持续了三天，大门口的那只看家狗也持续吠叫了三天，墙内，女孩绝食哭泣了三天。之后，不再有拍门声喊叫声。半月一月过去了，都不再有。墙内的女孩也渐渐恢复了情绪，该吃吃，该喝喝。只是，不再有笑容，不再有话语。

两月后的一个大雪纷飞的清晨，女孩突然大喊肚子疼，哭着嚷着要上医院。在其母亲的陪伴下，女孩两月来第一次跨过了那高高的门槛。庄院外的世界一片苍白，那是让人头晕目眩，荒凉彻骨的白。外出去镇子上的山路，也早已被那苍白深深的埋葬了。出门不久，女孩的羊水破了。她苍白着脸，紧咬着唇，强忍着阵痛，湿着裤子，冒着随风飞舞的雪花，在那冰天雪地里一摇三晃的一步步按着脚印……

在山路的一块避风处，女孩不顾一切的蹲跪在了厚厚的积雪里，她再也撑不住了。在那声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中，在那积雪为床，苍天为被，纷纷的飞雪中，一个小生命诞生了。可怜的小生灵，他只能闭着眼，张着嘴，拼命的冲这苍白的世界弱弱的呱呱叫上两嗓子，证明他曾来过这寒冷荒凉的人世间一遭，就匆匆的闭了嘴，停止了呼吸，永远的……

半年后，女孩遂了父兄的心愿，从更大更深的山里，替兄换回了一位美丽大方有文化的嫂子。还好，女孩的婆家及丈夫对她挺不错。女孩渐渐又显出了漂亮爱笑红润的脸色。不到一年，女孩就又生了个孩子，实实在在的当上了母亲。婆家人都喜欢的什么似的，对女孩更是疼爱有加。

可好景不长，换来的嫂子由于无法融入那独庄独院不思进取的人家及丈夫，悄悄的从婆家出走了。于是，女孩的父兄不嫌山高路远，三日两头的跑去女孩婆家要人，闹腾。闹腾到最后，他们竟要求女孩跟着他们回家去，理由是你家的姑娘走了，我家的也理应回去了，另给儿子换亲。听到这谎唐的理由，女孩婆家人及村里人不干了，联合起来将那不讲理的父子赶出了村子。后来，为兄的再去，女孩也不太理识，时间久了，让女孩退回娘家的事，也就不了了之了。

如今，女孩兄长还是孑然一身，当父亲的独自带着几只猫养着几条狗，孤单的守候着那城堡似的旧庄院。女孩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，还是爱笑不爱说话。她不计前嫌，时而带些好吃好喝的骑着摩托车不辞辛劳的来孝敬她的娘家人。

【后记】  这是发生在山区农村一个女孩身上的真实故事。而这样的女孩，类似的故事，在如今一切向钱看的山区农村，又何止一人一事呢！人们口中的故事，对女孩，又岂不是一场惨痛的事故呢！每次回老家，听到看到有关本村或邻村女孩早早缀学外出打工，未成年就嫁人或被人欺辱的事，每每让我震怒心酸。仅写此文，就想呼吁那些女孩的家长，既然生了她们，就得负起一点做家长的责任来，让她们至少上完掏不了多少钱的九年义务教育，让她们稍大点了再打发出门，给你挣钱给你当摇钱树；更呼吁那些个女孩，学会自尊自爱自强，真心希望她们能多上几年学，至少上个初中毕业，虽然所学并不一定用得着，可其码多读书学习可以提高一个人的眼界，在以后的人生道路上至少可以选择面广一点，自我防范和保护的意识强一点。

（插图来自网络，特此致谢）

【散文】马红红︱那年，我的高考

【作者简介】

马红红，女，汉族，1978年生，甘肃甘谷礼辛乡人，现就职于兰州公交公司。酷爱文学，摄影。

【刊名题字】李广志

【本刊主编】成永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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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阳关文学》编辑部